凌狼达尔

感谢看了不才作品的你。

One War

  [To broken]
  
  经历过战争的人会对死亡麻木。
  
  脑子哐当转动的声音并没有不远处呼啸的轰炸声大,但终究唤回了御坂美琴的神智。
  
  恢复清醒的瞬间她发现自己站在一堆扭曲焦黑的尸体中央。条件反射地退后,甚至顾不上踩碎了什么,就弯着腰止不住地干呕。是看了十几天的东西,闻了十几天的气味,却在硝烟弥漫的此刻清晰得令人无法忍受。
  
  麻木么?
  
  因为干呕的关系,泪水模糊了视线。又也许是错觉,在被硝烟染成暮色的天空下,自己十米开外的远处,似乎有个站立不动的身影。眼睛疲累得仿佛失去分辨色彩的能力,但她依旧认出那熟悉的校服款式,和标志性的双马尾。
  
  是黑子吗?
  
  御坂美琴张开嘴,想验证自己的猜测。可嘴唇翕动了几次才惊觉因为长时间的奔袭,喉咙干涩到发不出声音。她一边使劲咳嗽着一边接连不断地发出呼喊,却都被流弹不停歇的爆炸声吹散。
  
  “黑……咳,黑子!咳咳咳!”不耐烦地猛然拔高音量,意料之中的,招来点燃喉咙的剧咳。
  
  但幸好,破碎的呼喊似乎传过去了。那边的人身体明显颤抖了一瞬,低垂的脑袋也在努力抬起来,让她看到脸。她松一口气,自己没有认错人。
  
  正打算跑到对方身边,大脑突然意识到哨子般尖锐的呼啸声。还未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只眼睁睁看着发出声响的那枚炮弹以优美的弧线划过漆黑的天空,在白井黑子身边炸开。尘土飞扬中,她听见炸弹碎片在被血滋润过的大地上起舞,叮叮咚咚不知疲倦。
  
  御坂美琴动不了了,失去语言能力,失去思考能力,连眼睛都瞎了——她没有看到那瘦弱的身躯用空间移动漂亮地离开,她看到自己的学妹轰然倒下,扬起难以辨认的轻尘。
  
  在战斗中死亡是司空见惯的事,可战争结束时却被流弹击中,还真是被上帝深深思念着呢——开什么玩笑啊!从未信仰过上帝的御坂美琴在心里咒骂着冒出这种想法的自己。
  
  现在脑子想的,眼睛里有的,全是倒在那边的白井黑子。腿脚灌了铅一般连挪动都困难,她咬紧牙关,逼自己迈开腿。踏出第一步后,就可以继续第二步,第三步,和接下来的无数步。御坂美琴由跌跌撞撞开始,终于踉踉跄跄跑了起来。
  
  而白井黑子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仿佛已经融入土地。
  
  “黑子!”她跪在地上,声音带着全身一起颤抖。她注意到插在白井黑子腹部上的铁片,伤口周围早已被暗红色的血浸透,让她无从下手。她不断呼唤对方的名字,多次攥紧拳头,失去力气的手才开始慢慢恢复行动力。她忍着心疼拿走了能看到的所有铁片,然后小心轻柔地抱起对方,选定离开的方向后咬牙狂奔。奔跑中无法控制地动静过大,怀里瘦弱的人儿开始剧烈咳嗽。御坂美琴有些不知所措,但她清楚现在不能停下,只能盼望白井黑子保持清醒:“呐黑子醒醒,是我!我现在带你去找冥土追魂,所以给我醒着啊!”“姐姐……姐姐大人……”细小的声音几乎没有被发出来,不如一口淤血造成的效果明显。“您……没有受伤吧……”“我没有!你再坚持一下,很快就到了!”御坂美琴大声回应着,突然感受到白井黑子的手缓缓擦过她的脸庞,脸上顿时被风吹得清凉,她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流出了眼泪。那人扬起笑容让她别哭,只是苍白的脸色怎么看都毫无说服力。她咬着唇不吭声,心脏疼得不得了。“真是……好运气啊……”她听到白井黑子流露出奇怪的感慨:“看到哭泣的姐姐大人,这还是第一次。”“看到我哭,你很开心吗?”她很不开心地反问。“说开心……那就太过分。只不过太罕见了嘛……第一次,大概也是最后一次……什么的。”话语含糊不清,御坂美琴的心脏绷得紧紧的,忍不住低下头看她。白井黑子却闭着眼睛没有回看,嘴角含笑,以诉说秘密的语气说到:“难得能名正言顺地躺在这么舒适的地方,我可以睡一会儿吗?”
  
  “……我叫你就要答应哦?”“……嗯,你一叫我就答应。”
  
  
  手术室大门被使劲关上,在寂静的走廊里制造出连续不断的回音。代表手术开始的三个大字亮起来,刺得御坂美琴垂下头,可衣服上也沾满了那种颜色。她抬起头看天花板,空虚了大脑的白色,几乎让她无法思考。放弃思考的时间里自己是睡着了还是在聆听各种悲伤与喜悦,她回想不起。只知道每次听见动静她就会立刻看向那扇门,可每次门都没有打开,灯的颜色也没有变得可爱。再后来门终于开了,不认识的护士鱼贯而出。她跑上前询问,却得到还要等待的消息。她急得想冲进去却又不敢,直到太阳开始向山背躲去,她唯一在意的冥土追魂总算踱着步现身了。御坂美琴马上跳起来,但还是尽量克制住自己:“为何这么久,黑子呢?”冥土追魂表情复杂地偏过头,低声道:“太晚了。”“……骗人吧?你不可以骗人的吧?!”她咆哮着,医院里要保持安静的什么规则统统要给她的心情让路。“我也不相信有我救不回来的伤者,但这一次,请你原谅我做不到。”最后三个字咬得斩钉截铁,然后狼狈地转身离开。
  
  
  “……我叫你就要答应哦?”
  
  “……嗯,你一叫我就答应。”
  
  “骗子,大骗子……你甚至不再给我叫你的机会了……你骗人啊呜呜呜呜呜呜……”
  
  
  冥土追魂把少女的恸哭关在门外,反复调整自己的呼吸,语气才勉强好了一点:“这样你满意了吧。”
  
  “多谢。”甩着军用手电筒玩儿的人露出得意的笑容,“替她说的。”
  
  
  
  
  
        [Three days]
  
  仿佛被按下暂停键,战事结束了。
  
  没有人打算为战争做一个交代,这只是大人们的小游戏。下棋的人从来不需要对棋子做什么交代。
  
  御坂美琴不认为自己有必要去跟进战事后续。只是追随少年的脚步误闯麻烦的世界,能够退出自然再好不过。
  
  如果……
  
  凛冽的寒风从她身后袭来,以让她自浑噩中清醒的力道呼啸而过,提醒她该看的事实。
  
  三天……?对哦,三天。
  
  从繁忙战事解脱的第三天,伤口愈合的第三天,恢复日常的……
  
  不对,没有恢复日常。
  
  如果今天这个狂风大作的日子不是白井黑子的葬礼,那么……
  
  她察觉到了。这三天里佐天泪子和初春饰利对她很小心翼翼,就连那个少年都学会了拐弯抹角,令她更加烦躁。
  
  何必这样不经意地提醒她白井黑子不在了呢?
  
  不然她还可以在返回寝室的路上,想象有人给她留了一盏温暖的灯啊。
  
  
  “御坂学姐,我们先过去了。”
  
  这条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短信,是早晨七点半佐天泪子发给她的。而直到十点多,御坂美琴才从完全不美好的梦境挣扎醒来,并看到这条信息。她盯着这条短信很久,盼望看出别的什么含义——最后还是放弃了,把手机随意丢在枕头上,用磨蹭到可称为悠闲的姿态洗漱,只是嘴里少了平时爱哼的小调。
  
  再次无视校规穿上便装,并用那顶因为帽檐过宽而显得有些沉重的鸭舌帽遮住几日不见笑意的眼。
  
  出发的时间将近十一点,正合她意。
  
  不会遇到任何人。
  
  白井黑子长眠在离自己很远的学区,那个学区里有一个公共墓园。说是长眠,实际上只有一点私人物品放在那里,本人则被送出学园都市,回到家人身边。她坐在公共汽车上,一路注视着沿途风景变化。
  
  下了始终只有她和司机的车,映入眼帘的是茂密苍翠的松柏林。即将步入深秋,树叶相互碰撞的声音浓郁了此地的凄凉。确认附近没人,她立刻朝着佐天泪子告诉她的方向跑去。
  
  明明是绕过几个弯就能抵达的距离,她却兜兜转转走了很久。甚至在看到目的地时硬生生刹住脚步,迅速藏在一棵树后面。她看到披着黑色制服的身影,红色长发飘逸在以黑白为主基调的墓园里无比刺眼。
  
  ……结标淡希?
  
  御坂美琴花了几秒来忆起那个拥有讨厌发色的人。自己没有此人与黑子交好的记忆,奉行小心为上的原则,她决定先看看结标淡希要干什么。
  
  “白井黑子,这次坐标移动输给空间移动了啊。”结标淡希摇摇头,蹲在小小的墓碑前,与“白井黑子”四个字对视,撇着嘴笑:“虽然就定义而言是我的能力更厉害,不过当初你的表现真是让我永生难忘。你知道你为何活着,为何战斗。很好,你完成了自己的人生意义,并且所有人都有看到。太好了,白痴似的。”顿了顿,仿佛正与谁争论般提高音量:“不高兴?你没资格。谁叫你是输家呢~你自己认输的,输给了活着的……毕竟死人敌不过活人嘛。”
  
  ……死人敌不过活人……?
  
  她什么意思?!
  
  御坂美琴瞪着眼睛,瞪着结标淡希贴近墓碑,换上轻柔的语气,催眠似的飘忽:“晚安,白井黑子。没有需要可爱风纪委员操心的事了,包括御坂美琴。她会在活人的安抚下好好生活的。”
  
  “你到底在说什么?!”恐惧与愤怒交织,一齐用力把她从暗处推出去。脚步踉跄着大吼,目标却早已无影无踪。
  
  “被算计了么!”她又惊又怒,却又根本迈不开脚步去找出结标淡希。
  
  
  
  
  
         [For your love]
  
  “下午好——”“你可真是积极啊。”固法美伟责怪着高挑的女孩儿,眼睛扫过对方还是老样子的茶色短发。
  
  “很闲嘛。”“这里不是游乐场所……”固法美伟摆出说教脸,女孩却冷不丁的冒出一句话:“我来当风纪委员怎么样?”
  
  “诶?”说教被打断,固法前辈艰难地反应几秒,才犹豫着:“当然是可以,不过……”
  
  “这样我教训那些人也不会被骂。”女孩日渐成熟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前辈和初春也可以轻松啦~”
  
  “喂喂,你这才不是风纪委员该有的想法呢!”“该做的对了就好~”
  
  “呯!”“袭击?!”御坂美琴惊愕地看向大门,听着门把手被毫无章法的扭了几次才打开,而制造恐慌的不是别人,正是佐天泪子。
  
  “你……们……听我、听我说……”佐天泪子贪婪地呼吸着,努力想说话。仔细一看她还拉着初春饰利,不过就那个状况来看,初春饰利怕是需要送进医院抢救一下。
  
  “……这是去参加马拉松了?不介意的话算我一个。”听到这句话的御坂美琴默默给了固法美伟一个含义颇深的眼神,基本上是“您这身材就歇着吧”羡慕嫉妒恨的意思。
  
  “新的都市传说?”固法美伟不理她,直接向佐天泪子搭话。“我眼里不止有都市传说吧!”顺过气的佐天泪子用她特有的大嗓门吼道,这一吼直接把躺在地上挺尸的初春饰利吓醒了:“出现了啊,刚才和身在国外的朋友聊天,她自拍的时候把一个女生也一起拍进去了,我看了看觉得很像白井同学啊!”
  
  她挥舞着手机咆哮,声音比手颤抖得更加厉害。御坂美琴撑着下巴的手一晃,下一秒已站在佐天泪子眼前,抢过了手机。她仔细端详着照片背景里的人,一言不发。最后还是固法美伟打破了这难耐的寂静:“用电脑来看会更加清晰吧?”
  
  佐天泪子和初春饰利聚精会神地看着御坂美琴,直到御坂美琴把手机交给固法美伟,两人才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这张照片的拍摄地点是海边,背景是仿佛被洗过的湛蓝与远方细长的海平线,最瞩目的就是照片左侧贝壳形状的建筑物。依着佐天泪子的指示锁定了一个头戴宽檐鸭舌帽,上身穿白衬衫,下身着浅色牛仔裤的女生。佐天泪子凑上去瞧瞧,接着一脸不好意思:“只是个背影啊……”
  
  “不止是背影的问题,这也无法判断年龄啊!不要说脸了,连头发都看不到!”初春饰利握着拳抱怨,佐天泪子瞬间被击溃:“四年诶,我们都变化这么多,白井同学当然也一样啦,我好歹算发现了一点线索吧!”边反驳边戳着初春饰利头上的花饰发誓:“换成你,我保证第一时间认出来!”“说这种话并不会让人高兴!”
  
  “不,这样够了,谢谢你佐天同学。”御坂美琴拔下手机,“只要去问就可以了。”撂下这句话,御坂美琴飞似的向外冲去。
  
  固法美伟有些被她的速度吓到:“她……去问谁?”“依我看……是问冥土医生吧。”佐天泪子很自信地猜测,“毕竟当年白井同学的手术是他做的。希望御坂学姐不要做得太过才好……”
  
  “诶不对,我的手机被御坂学姐拿走了!”
  
  
  水穗机构病院内。
  
  “我希望您能看看这个。”御坂美琴将手机放在冥土追魂的办公桌上,竭力隐藏想冲出喉咙的愤怒。
  
  冥土追魂示意她关门,以免引来更多的围观:“这是?”
  
  “这个人很像黑子。”“证据。”“这个就是。”御坂美琴毫不犹豫。
  
  老医生淡然地笑:“真有你的风格。但就像我那时告诉你的那样,没有人希望它发生,不过到现在还不肯承认就——”
  
  “结标淡希。”御坂美琴使劲拍桌子,打断老医生的劝说:“你知道吧,叫‘结标淡希’的人。告诉我她在哪!”
  
  不会错的,在黑子墓前出现过的结标淡希,绝对跟这件事情脱不开关系。自己一定要把她找出来!
  
  “有过几面之缘,仅是医生与患者的关系……”“啊咧咧~?这里好热闹。让我掺一脚?”
  
  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门被打开了,带着笑意的声音轻易地混杂进来。御坂美琴嘴角抽搐着,转身面对靠着门的女性:“省了我不少事,结标淡希。这也和能力有关吗?”
  
  “别那么咄咄逼人啊。哦,因为能力所以是这样?”结标淡希轻松反击,接着御坂美琴的刘海上真的炸出一丝火花。“请到外面去,”冥土追魂立刻下达逐客令,“这里是医院!”
  
  
  “快点说黑子去哪了,还是说你带她去哪了!”御坂美琴瞪着悠哉买饮料的结标淡希,尽量耐下性子提醒。
  
  “不是我要带她走,是她拜托我送她出去。别污蔑人。”结标淡希晃着饮料罐纠正。
  
  “黑子怎么会想离开学园都市?说谎你也编一个正常些的理由。”御坂美琴眉毛一挑。“喂喂,这表情太恶心了。不信我,自己去查啊?电击使大人不是很厉害吗?”结标淡希脸色一沉,非常不愉快。
  
  但毋庸置疑,只有她知道白井黑子的下落——至少在御坂美琴看来是这样。
  
  本以为时间过去那么久,‘白井黑子’什么的也该变成一个美好的回忆,没想到时间的洪流反而把这个名字洗刷得越发清晰了。
  
  想责备不当心的白井黑子,可想想自己也故意去挑衅御坂美琴了,说到底都是自找罪受。
  
  “什么……黑子……总之黑子没死对吧,为什么要伪造她死的假象?黑子拜托你的是吗,为什么?”御坂美琴向前跨出一步捉住她的衣领,眼里竟流露出凶狠的神色。结标淡希大吃一惊,她就像被蛇盯上的青蛙瞬间无法动弹。她努力迫使自己镇定下来,声音还是忠实的暴露了她的恐惧:“喔,你那么在意白井黑子啊。知道她活着,而且过得还不错,就够了吧。”
  
  “闭嘴,有什么能严重到要以假死来逃避的?还、还瞒着固法前辈,佐天同学和初春同学,和我!遇到麻烦说出来不是更简单吗!唔……”察觉自己的声音开始变得不对劲,御坂美琴立刻松开衣领捂住嘴巴,大口喘息着,拼命缓解情绪。
  
  “啊是吗。说出来更简单。可惜,她遇到的是无人能解的大难题~”接着语调一转,娴熟地堵住御坂美琴的嘴:“回答我的问题。那个……叫上条当麻的?你和他相处得如何?”
  
  “这什么……我的问题呢?!”御坂美琴恼羞成怒。“反应不错,实际上说不定更好。非我本意,偶尔看到你们走在街上,关系可以,这样还不够?”“混蛋,我在问你问题,反过来胡说八道什么!”“在活人的安抚下,”结标淡希以更高的音量打断她,看起来好像比她还要愤怒:“把她遗忘!不要再想着她为难她,她没有办法了!让她好过吧!”“什么好过!我被瞒着,被最亲近的人欺骗了!有人能不在意最亲密的朋友突然消失吗,不可能!”“你说这话就没考虑过白井黑子!”结标淡希用撕裂喉咙的声音压过她,反射着太阳光的刺眼红发因为大动作遮掩双瞳,眼睛里可怖的不屑却能透过一切扎入御坂美琴的心。她呆住了,说话再次不利索了:“什么意思……”
  
  “当你追着那个什么上条当麻离开的时候,隐瞒着她离开,你有像现在这样考虑这些吗?她有说过什么吗?如今在这义正辞严,御坂美琴,那家伙可真——”话语突然没了后续,结标淡希甚至显得懊恼至极。她趁着御坂美琴不留神,使用能力退到一米外,声音冷漠空洞:“当傻子有什么不好,你就是喜欢追求真相。一旦亲眼目睹又摆出一副无法忍受的傻样,简直恶心透顶。白井黑子跟你没有差别,但她脑子清醒跑掉了,你凭什么资格找她。凭着你开心,你希望?那你去啊,去找,用眼睛看,拿脑子想!”
  
  没有一秒停顿,结标淡希果断离开。御坂美琴握着拳头,凝视着结标淡希消失的地方,一字一句:“躲在黑夜里的家伙知道什么……找的结果是后悔,不找也是后悔的话,那我要清醒的后悔!”
  
  
  
   
  
  
       [At five o'clock]
  
       御坂美琴太久没有离开过学园都市,以至于她看着对面晃着腿的小女孩时还产生了恍惚感。或许长时间的车厢旅行对于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来说太过枯燥了,她正抱着妈妈的手臂缠着妈妈讲故事。御坂美琴偏头去看窗外的风景,老式的小火车好像正准备爬山,窗外除了树林还是树林,一眼看过去黄绿交杂,望不到头。她兴致缺缺的收回目光,放在外衣口袋中的手机震动起来。她拿出手机查看,是佐天泪子发来的邮件,内容是让自己路上注意安全。那天与结标淡希见面之后,她就将白井黑子其实还活着的消息告诉了佐天泪子和初春饰利以及固法美伟。凭借自己一个人的力量要想找到一个失踪已久的人的确是没办法,但她平时没有白白卷入那么多的麻烦里。在必要时候,“超电磁炮”这个名字还是挺好用的。
  
       知道那段往事或者参加那场战斗的当事人在听到自己的请求之后都很吃惊,但还是尽心尽力帮自己找寻任何有可能的线索,最后还真的找到了白井黑子的所在地,太平洋彼端的澳大利亚,还得到了一些目击证明,同时也验证了佐天泪子最初的那条线索。
  
  如果不是佐天泪子的那张照片,御坂美琴一辈子也不可能再看见白井黑子。简单回复了佐天泪子的关心,御坂美琴合上手机,想要放回口袋,却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她抬起头,迎上的是小女孩忽闪忽闪眨着的眼睛。“……”对方的视线太过专注,让御坂美琴有些不自在,“怎么了吗?”她说的是日语,因为刚才听到小女孩和妈妈说话时说的是日语。

  “大姐姐的手机!呱太!”小女孩幼稚的声音在整个车厢内响起来。御坂美琴下意识环顾了一下周围,入眼的是空荡荡的车厢。“不好意思啊,这孩子很喜欢呱太。”孩子的妈妈看上去还很年轻,声音带着歉意向自己道歉,伸出手试图拉回自己的女儿,眼里却有着明显的笑意。小女孩赖着自己不肯回去,御坂美琴对上年轻妈妈抱歉的目光,有些局促地点了点头,表示没关系。她现在依旧热爱这种两栖生物玩偶,而且用惯的东西哪有那么容易舍弃,也不会有谁敢当着自己的面嘲笑这个孩子趣味了。不过这种爱好有时候也会带来预料之外的麻烦,就像是现在抱着自己大腿扑闪扑闪眼睛的小女孩。所以这是说明自己的品味其实还是不错的吗?起码小孩子很喜欢。  

  “你是日本人吗?”年轻妈妈含笑看着小女孩缠着御坂美琴,然后开口问道。手机被小女孩拿在手上好奇地把玩着,御坂美琴有些无奈但并没有生气。听到对方的问话后坐直了身子然后做出回答:“是的。”“这个地方很少能够见到日本人呢,特别在这种旅游淡季。”“所以您是来旅游的么?”年轻妈妈摇了摇头,“这孩子的父亲在这边工作,我每年都会过来。”“这样啊。”御坂美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手臂上突然传来重量,御坂美琴低头发现小女孩抱着自己的手机正呼呼大睡。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御坂美琴也放轻了声音,“这么远的路程,应该很累吧?”“这孩子是第一次跟着我来,大概累坏了吧。”年轻妈妈含笑看着熟睡的女儿,“不过想到能见到那个人,就有一种就算再累也值得的感觉呢。”说到这儿,似乎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年轻妈妈稍稍低下了头,“啊……我到底在说些什么……真是不好意思,让你笑话了。”“不,”御坂美琴忙摆手,又迅速意识到小女孩的存在于是停住了动作,“您的婚姻一定是很幸福的。”“谢谢你。”年轻妈妈笑得眉眼弯弯,眉梢眼角都写满了幸福两个字。“那你是为了什么来这里的呢?”御坂美琴怔了一怔,“我一个很久没联系的……朋友在这里。”“看望朋友啊?你们的关系一定很好吧。”御坂美琴下意识地点头,又很快地摇头:“她可能……不太想见到我吧。”身旁的小女孩因为御坂美琴一连串的动作似乎有了醒转的迹象。

  听出了御坂美琴话中的隐情,年轻妈妈没有再追问,只是巧妙地换了话题的方向:“那你一定是很重视这个朋友的吧?”重视……么?这倒没错,御坂美琴点头。年轻妈妈又继续说道:“如果我的朋友愿意经过千万里到达另一个国家来看我,我一定会很感动很开心的。”“如果这样的话就好了。”虽然没有抱太大希望,但是御坂美琴还是点头勉强同意了对方的话。

  “唔……”小女孩发出一声嘤咛,然后慢慢睁开了眼睛。“来。”年轻妈妈站起身,抱回小女孩到自己的怀里,逗着女儿:“跟姐姐道谢。”刚睡醒的小女孩还没完全清醒,用手揉着眼睛,又被妈妈轻轻拿住放下在腿上,奶声奶气地:“谢谢姐姐~”御坂美琴不由轻笑出声,忍不住抬手抚摸小女孩的头顶,柔软的发丝摩挲着手掌心,触感很是舒服。她笑着回答小女孩:“没关系哦。”

  好不容易适应了狭小的车厢,列车就已经到达了自己的目的地——蓝山国家公园。青山绿水,空气中是满满的草木和阳光味道,脚下踩着的也不再是自己习以为常的混凝土地,天然的土壤给御坂美琴带来了新奇的感觉。

  调出手机里存着的旅馆地址,对照着地图前进,虽然早就把地名和路线熟记在心,但御坂美琴内心感觉还是很忐忑。比起对从未踏足过的土地的迷茫,更让御坂美琴觉得想要退缩的,是她这次的目的。
  
  从自己了解到的资料来看,这个季节虽然不是旅游旺季,但是人口稀少到路上空无一人的程度未免也有些过分了。也或许是自己到达的时间点不太好,御坂美琴看了看手机左上角的时间,正好目睹了时间从16:59变换成17:00的时刻。仰头看向天空,此刻的天色已经有点变深了。从地图看来,现在自己立刻出发,步行到达白井黑子目前居住的旅馆只需要不到十分钟。路上实在安静得过分,仿佛连空气的流动都静止了,御坂美琴只能听到休闲鞋的橡胶底在地面踩踏发出的微小声响,和随着自己每踏一步,背包里面东西相互的碰撞声音。御坂美琴脑里放起空来,想起方才在列车上听到的小女孩缠着年轻妈妈讲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城堡里住着一位美丽的公主。忽然有一天,城堡里闯进了一条恶龙,恶龙破坏城堡,还抢走了公主。”很普通的一个童话故事,在年轻母亲的口中娓娓道来。“住在另一个国家的王子听说了这件事情,决定去救回美丽的公主。”“王子带着自己的剑踏上了旅途。越过河流,劈开荆棘,翻过白雪皑皑的山峰,终于来到绑架公主的恶龙的城堡。”已经可以看到小路的尽头,是隐隐的房屋轮廓。这其实是一个很老套的故事,御坂美琴小时候听过,到现在都记得很是清楚。

  “然后王子打败恶龙,救回公主,两个人举行了盛大的婚礼,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原本应该是这样结局的。

  “王子想把公主带回城堡,但是他看到公主赤着脚坐在城堡前的草地上跟一群小孩子玩闹着,笑得很是开心。”诶?听到这样出乎意料发展,御坂美琴不由自主发出一声疑问。“或许公主挺开心的?王子开始不确定恶龙绑架公主是不是一件坏事。”小女孩听得入迷,并没有注意到御坂美琴的惊讶和妈妈对前者露出的笑容。“就在王子不知道要不要现身的时候,恶龙出现了。”

  故事发展实在太超出自己的认知,御坂美琴开始认真听起故事来。“恶龙是要吃掉王子吗?”对于小女孩的疑问,年轻妈妈摇了摇头。“恶龙问王子:‘你难道要带公主回去那个囚禁她的城堡吗?’”“原来啊,是公主请求恶龙把自己带出城堡的,因为公主从出生就一直呆在城堡里没有出去过。”“公主是犯错被关起来的吗?”小女孩再次发问。年轻妈妈耐心地回答:“不,因为城堡外面很危险,国王为了保护公主才要求公主一直待在城堡里面的。”“可是那样的话公主不会很无聊吗?”“对啊,所以公主才拜托恶龙把自己带出去。离开城堡的公主看到了很多以前没看到过的景物,也遇到了很多人。公主一天天的变得开心起来。”“那样王子还要带公主回去结婚吗?”听到小女孩天真的问话,年轻妈妈和御坂美琴都不由得笑出声来。“那你觉得王子应该怎么做呢?”“王子不要带公主回城堡!”“就是这样哦,最后王子一个人回去了自己的国家,封锁了公主还活着的消息,因为没有人会相信;而公主还是和恶龙,和其他人生活在一起。”

  故事以一句“他们都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作为结尾。
  
  
  在最初得知白井黑子还活着时,在机舱内看着窗外漂浮的云朵时,在车厢间听着车轮碾过铁轨时,直至看到白井黑子的前一秒,御坂美琴都在想象自己发现白井黑子的第一秒会是什么反应。可当她真正看到白井黑子的背影,她却把自己藏在屋子的阴影里,没有冲上去,更没有大喊白井黑子的名字。那个人长大了,十七岁,正是花儿盛开的年纪。她放弃自己记忆中的双马尾,改为成熟稳重的高马尾;身上穿着探险用的服装,兴致勃勃地与应该是同伴的人们聊天。她觉得现在的自己与白井黑子格格不入。她永远记得白井黑子对她许下的承诺,那么白井黑子呢?心生疲惫后献给她的谎言,还是和以前无异,只要她呼唤,必然给出回应?她想做出孤注一掷的实验,脑子里却不断回放着结标淡希毫不留情的恶言恶语。宁愿选择世人眼中最恶劣最不能理解的方式逃跑,宁愿瞒着朋友,家人,甚至是……她。白井黑子已经这样做了,御坂美琴还应该呼唤她吗?
  
  她捂住口鼻,一下子腿软,跌坐在地上靠着墙。她隔绝白井黑子,却无法隔绝向海平线躲去的夕阳。遇到孤儿们时,遇到妹妹们时,那种必须以咆哮宣泄的痛苦,与那样相等的量,现在来自只会对她微笑的人。可是她真的想不通,这比最复杂的计算公式更加无解:白井黑子为什么要离开。为什么要逃跑!结标淡希居然说这是黑子大脑清醒做出的选择!她烦躁地扯着头发,突然像被闪电劈中那样,停下所有动作。啊,那个,根本不童话的童话故事。白井黑子是想逃跑的公主,结标淡希是帮助她的恶龙。那么自己呢?“救回”她的王子吗?可为什么在结标淡希眼里,自己更像是……
  
  “我吗。我‘束缚’了你,所以你要离开。可我究竟做了什么过分的事,你这次却不肯告诉我了。”
  
  再也不肯。
  
  看起来是领队的女性在招呼她的同伴们,白井黑子笑着答应,率先跟了上去。那一行人开始登山,御坂美琴终于从阴暗处站出来,注视着白井黑子的背影。她可以呼唤白井黑子,但她没有;白井黑子可以回头看看伙伴,她也没有。
  
  白井黑子的身影变成小黑点的同时,御坂美琴转身也踏上了回家的路。这四年她得到了很多,同时也放弃了很多。现在结果已经完美呈现,再去追究起因经过未免也太不识趣。
  
  
  “喔,你那么在意白井黑子啊。知道她活着,而且过得还不错,就够了吧。”
  
  “可惜,她遇到的是无人能解的大难题~”
  
  “你有像现在这样考虑什么吗?她有说过什么吗?”
  
  “当傻子有什么不好,你就是喜欢追求真相。”
  
  
  大风刮过,吹落了好几片深黄色的叶子。御坂美琴看到太阳已经变成一颗可视的火球,正想查看时间,简朴小车站里的大钟适时地响了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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